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論廣州火車站的倒掉

聽說,廣州火車站要倒掉了,而且市發改委已批,那就真得要倒了。但我卻見過未倒的廣州火車站,高大方正的映掩於同樣高大方正的流花展館、友誼劇院和東方賓館之間,陽烏落在“統一祖國,振興中華”的大字上,就是“流花玉宇”,羊城八景之一。“流花玉宇”的真景我也見過,並不見佳,我以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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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一切羊城勝跡的名目之中,我知道得最早的確是這廣州火車站。它建了十四年,直至1974年才竣工,當年曾是學生參觀的恢宏建築,樓頂標語也歷經了從“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,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”到“統一祖國,振興中華”的變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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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我而言,廣州火車站的意義在於這是本人和廣州的第一次接觸,其中意義大抵與諸多南下的國人一樣。當年那天出了廣州站,天下著小雨,密密棉棉的,在“黃埔!黃埔!”的喊叫聲中,我登上氣味不佳的仿考斯特中巴,進入環市東路,在被88層大廈和高架橋遮蔽的天空下,我探頭呼吸著濕漉漉的空氣,傳說中充滿奇蹟的廣州,我來也。


再去廣州火車站的時候,去的是火車站東面的行李房取隨車發來的行李,不值錢兩箱書爾,一個用祖傳的大木箱裝著,另一個是考上大學時買的20元錢的薄木板貼假皮木箱。經過近千公里的磨礪和場站工人的拋卸,木箱鉸鏈脫落,皮箱扣子脫落。在行李房碰見大學同學也在提貨,匆匆打了個招呼,再見已是8年之後。


之後去廣州站的機會並不多,作為南下大軍的第一站,那裡人山人海,人人行色匆匆,空氣裡飄盪著從綠皮火車中帶來的餿味,雨天中行走的人們褲管和鞋面都是斑斑點點的泥痕。站前廣場上,有蹲在地上賣盒飯的,有舉著牌子攬住宿生意的,有隨意停車攬客的,有在路面放著一張桌子加一台電話機騙人打電話的,更多的是背著蛇皮袋、拖著行李箱、滿面倦容的乘客,偶爾你會看到幾個便衣在窮追一個豕突狼奔的壞人。本地人一般是極少去火車站的,有一次我去火車站接人,在本地同事的勸說下,我把Call機和錢包留在公司,身上只揣了50元錢過去,這樣被偷搶的風險大概就降低了許多罷。


當年火車站出口處設在西邊,兩扇灰色大鐵門,中間一道小門,出口處裡面是鐵架穹頂,靠右是一道水溝,水泥路面是粗糙的,有點民國小站的風範。出口處外面是翹首以待的人們,如果人太多,花幾塊錢在現場買個紙板做的接人牌是必要的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,我看到了父母,父親捲著袖管,斜背著行李包,母親抬頭張望,然後第一個笑著大叫我的小名,父親反應通常慢點,在母親的指點下才看到我,他,綻放出一如既往的、靦腆的憨笑。


隨著在廣州的生活越來越安定,我去火車站的次數大幅減少,我已經想不起我最後一次去那裡是什麼時候。也許是某個夜晚,乘車經過高架橋的時候罷,看到橋底下的火車站依然嘈雜,燈光依然昏黃,也許我還聽到了火車站對面越秀山上Golf Club傳來的歌聲,或許還有雍雅山房火鍋裡飄出的豬腦味。而站前廣場,照舊是那些人,興奮或沮喪的人們,期待或失落的人們,彷彿整個中國的人都在那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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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是個大亂大治的國度,廣州尤為典型,該拆的拆,該建的建,當然也包容了全國各地南下淘金的人們,無論貴賤。南下的人們為廣州帶了髒亂也帶來了活力,帶來了夢想也留下了哀傷,帶來了普通話也漸漸磨滅了廣州話,而暫別或永別廣州的人,也帶走了對廣州的深深思念。


不知從何時開始,火車站元素竟沾染了小資的情調,廈門的火車站公園,台灣的多良車站,你大概都能看到舉著長槍短炮,手裡還拿著張地圖的人們。這種古早味而又帶點憂愁的美,很容易點燃小資的澎湃的情緒。長相千篇一律的高鐵站,大抵沒人會按圖索驥去到此一遊罷。所謂大亂大治,雖能治而且快,長久來講終不如小治長治來得好。君不見太原正謀劃重建明太原城牆,北京前門大街又建起了仿古牌樓,然此物非彼物,俗謂然並卵。失去了方覺珍惜,再造一個像她的來留念,斯人已逝,有何意義?


現在,廣州火車站居然要倒掉了,則普天下的人民,其心境為如何?若再過一甲子,廣州火車站就成百年老站了,留下她作為普客站,另選新址作為高鐵站豈不更好?莫非當年建站的人,竟沒有想到此站終究要倒的嗎?還是建站的和拆站的根本就是同一批人耶?


Tags: 广州后车展

发布: blaine 分类: 丢杂感 评论: 0 浏览: 1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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