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常想作家的辛苦,多年甚至一生的積澱,方能孕育出一部動人的長篇。讀書時代,看陳忠實的白鹿原,路遙的平凡的世界等,常常感嘆于作者的文字組織能力,居然能將上下幾十年,乃至幾代人的經歷信手寫來,沒有絲毫釜琢痕跡,縱橫捭合,個中情節跌宕,常使讀者魂牽夢縈,淚滿衣襟,不能罷也。看前有一絲畏懼,如此百萬文字,真要耗費多少心思去讀。閱畢,想起作者一生積蓄竟在短短數日被看了個空,又有種惆悵和不安起來。
王安憶的作品以王琦瑤的一生為主線,一個曾經的上海淑媛,有過多段感情糾葛,卻從未有終。小說裡更是潑墨似的,大段的散文似的新舊上海的描寫。從一大片黑的弄堂,窗台啁啾的麻雀,城市之靈的鴿子,起伏的桅杆,游蕩在低矮院牆的流言,到沒有年紀的王琦瑤。看來作者是抱著欣賞自己的態度,在揣摩自己的作品了。我想此部作品的電視改編,可真得要考攝影導演的功力了,一點失誤都不能對得起作者淒婉流連的散文了。
雖然跨越了整個時代,但作者卻未大張旗鼓地對時代背景進行交代。常常是淡淡的幾句,比如卡嘰布的黑色工作裝,排隊憑票購物,總覺得交待不夠似的,人物就打上了時代的烙印。
第一任情人飛機失事,王琦瑤知道的名字都是假的;第二任更是由孩子而起,搞笑似的,似乎每個人都有瓜葛,卻也一個個縮頭了;鄭先生倒是矢志不渝,卻也參透了人生似的,終究飛下了靠近外灘的小閣樓;之后的以其是糾葛,不如說是與時代過不去。最后,竟死在了落魄的熟人之手。
王安憶對人物和事件的描寫,常常是局外人似的,說事也不說個透,世事無常似的,不想去說。從烏鎮的小男孩到女兒薇薇,有了喧鬧的開頭,就沒有結尾了。忙忙碌碌的都是空了。很淡的感覺,事情就發生了,就當從未發生過罷了。
能獲得茅盾文學獎,從一個門外漢的角度來看,王安憶應該是勝在對這中國文字的熟練與用上(很多字不認識或讀不出來啊),勝在記人寫事的淡泊和從容上。沒有可以怨嘆什么,發生了就發生了。
封面的鴿子下一段文字,小女人的味道。
“屋頂上放飛的鴿子
其實放的都是閨閣的心
飛得高高的
看那花帘窗的窗
別時容易見時難的樣子
還是高處不勝寒的樣子”
雖然我想喜歡的是大漠孤煙直的場景,恨不能引刀向月,大漠追窮寇三千裡,想想還是用這段來結尾吧。